赵开阳说的话很像奇谈怪论,完全违背了在场人们的常识。

    但在赵开阳来说,这只不过是他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贯奉行的理念,只不过他现在比以前站得高望得远,胸襟更开阔,看问题更有智慧了一点。这也不是他的原创说法,这是边沁的功利主义学说,即一个行为的道德价值,要以他行为的最终结果对于人类最终的幸福的损益来判定。像赵开阳这样的钢铁理工男一类的人,即便不像赵开阳这样读过那么多天书的,多数都本能地倾向于信奉这种功利主义学说。也就是说,如果买东西不顾别人,挑好的给自己,最终的结果会对社会进步有益,那他的这个行为虽然是自私自利的,但却是有益于公利的,最终是利己也利人的。相反,谦虚礼让,时时处处为他人着想,实际上却会造成逆淘汰,也不利于自身成长。推广来说,在这种学说中,道德并非一个空洞的教条,只会要求人们自我牺牲。相反,道德被看做是一种集体智慧,大家按照道德准则做事,大家获利会最大,如果不道德地做事,那么个人和集体总体来说最终都会受害。

    另一方面,赵开阳的地位放在那里,而且无论是治国理政也好,理论研究也好,他搞出各种别人听不懂,不理解,乃至很难接受,颠覆三观的东西,但最终被证明了是对的、有用的,这种情况比比皆是。人们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和尊奉,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但没有人会站出来挑战他的说法。但他这种说法其实与盛州一直以来的教导相违背。盛州,特别是张开端一直教导众人要大公无私,先人后己,先集体后个人,要求人们做各种牺牲奉献,反反复复地讲,各种道德律熏陶得很多。盛州出身的人接受过这种教育的,听到赵开阳的话会特别别扭。

    这时有秦桂花的声音传来,她说:“儿子,你现在地位虽然这样高,但还是要虚心一点,不要乱说话。盟主曾经说过,谦虚使人受益,骄傲使人退步。你如果骄傲自满,迟早会吃亏的。”

    “果然,秦桂花这种人没有受过正儿八经的教育,却是从小是背诵张开端语录长大的,从小上了一个假学。”赵开阳心想。而且,赵开阳在这里是先知和人类领袖的角色,这个母亲却始终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本能地要打压儿子抬高别人,这让赵开阳心里那个郁闷。

    “不对。”赵开阳说,“骄傲使人进步,谦虚使人猥琐。”(原话出自心理学者曾奇峰)

    “骄傲可能有时会让人吃亏,但却会让人对自己,对别人有要求,能让自己勇于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坚持自己的原则和信念,去做应该做的事。即便有时因此吃亏,骄傲的心也更能让他战胜困难。”赵开阳说,“相反,谦虚会降低对自己的评价和要求,让人虚伪,让人浑浑噩噩,卑微渺小地活着,成为猥琐的人。一个人越谦虚,就会越渺小,越虚伪,越猥琐,越狭隘,越懦弱,越对自己没有要求,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人应该敬畏自己,让自己骄傲,让亲人为自己骄傲,去绽放自己的光彩,追寻自己的内心想要的东西,即使吃亏了失败了,也好过那些从没有活过的猥琐小人。人,不能辜负了自己的璀璨生命,要为此而奋勇前进,努力去做应该做,值得做,让自己骄傲的事,即使失败也无怨无悔。”

    “而事实上,当一个人无知的时候,会觉得无所畏惧,可能会膨胀,但当他拥有真正的力量,就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看到自己的渺小,往往会返璞归真,反而变得真正的,发自内心的谦逊。这种谦逊才是真正的谦逊,而不是刻意培养和强迫委屈自己的结果。”

    听到了赵开阳说出这样的话,周围的人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看起来赵开阳绝对不止在理工科方面能轻松碾压张开端,即便是三观方面,也与张开端争锋相对,至少是丝毫不落下风。但说起来这也不奇怪啊,毕竟赵开阳身后站着土球壮丽恢弘的人类文明体系,无论是哲学也好,伦理也好,科学技术也好,各方面都能碾压魔环星人。

    秦桂花每次想要压倒儿子,本能地要指责批评儿子,但永远都只能碰壁。两人之间的水平其实是天差地远,秦桂花每次都碰一鼻子灰。她很多次都告诫自己不能再去招惹儿子,但却总是控制不住,这次这么一搞,她果然又是十分狼狈,自取其辱,悻悻地走了,她本来是没事过来蹭饭的,却气得连饭也没吃就走了。

    不久之后,赵开阳关于自私自利和骄傲的论述被传得到处都是。当然,绝大多数人都仍然只能听天书一样,盲目地念诵他的话,但也有人是真的听懂了。几个月之内,许多人都觉醒了精神力。

    在某种程度上说,赵开阳可以说是故意的。他很早就发现,魔环星人绝大多数都有严重的人格和性格缺陷,精神上病态扭曲。绝大多数盛州人都屈服于权力之下,卑微懦弱。绝大多数锡安人都没有独立自强的人格,指望着神明来做主,强者来保护。绝大多数崖山人都没有责任感,没有原则,没有理想。其实人人本来都该有精神力甚至精神力场的,但却没有,这是因为没有几个人在精神上是完整的、健全的。几乎所有人的内心都缺乏安全感,都缺乏爱,都缺乏力量。

    理论上说,乌林岛的科学技术和工业水平已经可以碾压魔族,却不具备全面大战,平推魔族的基本条件:无法在广阔的战线上严丝无缝地提供精神力场防护,保护每个战士和普通人。这些魔环星人无论是身体条件,还是先天智力,乃至健康长寿的生物学基础方面,其实都远远超过土球人,魔环星的物理化学规律也更强大,更容易让掌握更多知识的人类迅速发展壮大,却因为精神力的缺陷,使他们在对抗魔族方面完全的束手缚脚。如果人人都有精神力,嘿嘿,打败魔族就算不能说是分分钟的事,起码也是瓮中捉鳖,没有什么难度。

    因此他事实上需要大面积大范围地疗愈人民,越多越好。他需要让魔环星人们相信,他们是优秀的,是聪明智慧的,是强大的,无畏的。他想要让魔环星人们解放自己,释放自我,摒弃各种邪教邪见歪理邪说洗脑的不良影响,抛弃伪科学,跟随自己一起消灭魔族,去征服更广大的星辰大海。

    经过多年的观察和思考,他逐渐发现,魔环星人其实是超人的种族,无论是体力、智力、消化吸收能力、抗病能力、自我恢复力,甚至是容貌身材也全都碾压土球人。但他们却一直活在泥淖粪坑里卑微懦弱地苟延残喘,因此他们最需要的是超人哲学。因此他研读了不少尼采的著作,结果效果好得出奇,不仅能比较容易地治愈别人,也让自己的精神力更加强大。

    当然,对外界来说,这无非又是赵开阳“神迹”的一种。他的此类言论,自然也就是各色新的“神谕”。

    只要成了“神谕”,自然每次都会引起外面的大讨论。既有人真的理解了他的真实意思,从此昂扬奋进释放自我,也有人断章取义曲解误解,或者篡改字句招摇撞骗。不过好在,真的释放自我取得成就的人,自然会觉醒精神力,这方面还真做不了假,那些断章取义曲解误解的,见到别人发光发热乃至光芒四射,最终都会发现自己理解错了,或者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