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如钩,烛火如豆。

    新任的太守搁下最后的公文,放纵地伸了懒腰,舒展的双臂却在发现阁门旁的青影后僵在半空。昏暗之下的口翕张,言语颇有施压之意:“那道子的话,听听就罢了。”

    “谢公与大师于郡内有重望,死鹤一事是有些蹊跷,然……”

    “有些蹊跷?”美人倾首斜倚上雕栏,双臂环抱,眼锋渐冷,“鹤群染疾,死得竟只剩一只?鹤群迁居路迢迢,偏偏就交代在了后山?禽兽有异象,常为凶恶之兆,他却以小事化了?”

    “你能否祝本郡些好的!”

    “多虑非吾。这些,分明是你现在发的愁。”

    言辞狙中心思,桓真想逃,偏逃不出缪渝罗织的网,躲闪的目光只得重新移回那人身上:“无端之惑,从何愁起!为百姓安和,此事我不再究查便是……给吾让开!吾要休息了!”

    “这也是那老道的意思?”

    无面僧年岁与几人相仿,桓真未解缪渝以道者为老称,脱口问出:“什么意思?”

    “不只此事。”缪渝正身,“此地之于太守,不过碌碌仕路的某处。无垠之空,未有容鲲鹏;方寸之地,岂能委苍鹰。太守为官,切莫太当真,护得自身完全,不日将会接到朝上调任书,自此平步青云,以图宏业。我猜,他是这么教你的?”

    “是你在偷听?”

    主簿唇边挂上不屑的笑意:“太守是习下这为官之道了么?”

    “缪主簿,参军不在,你便来我这消遣?”

    “哈,无所谓了。”话行陡锋却折回,主簿眯眼打了哈欠便要告辞,仿若世事于他已无关,“某等已知太守心思,便恪己司职,侍奉好大人便是。”

    “缪渝!”心弦被某处触动,桓真疾趋拽住缪渝的衣袂,高声呵止,倒把自己也吓住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有些事,欺瞒我们无所谓。你真的能欺瞒过自己么?”

    紧绷的心弦在那刻断裂,苦涩流淌过四肢百骸。桓真无措地撒开手,背过身去:“今夜你是来教我做事的。只是你自以为的随心为之,做到的又有寥寥几何?恣意如你,真正如意的事,你又错过了多少?”

    周身一时失了所有声响。两人背对而立,雕花门自中分割了阴阳。

    “你我不一样。”良久,缪渝敛去所有情绪,缓缓道,“你

    一直都有的选择,不过每次都拿他人作借口。如此,真是没意思。”

    青袍男人不再等待太守的回答,兀自被浓厚夜色吞噬:“今夜某多言,太守莫挂心。无论太守是何模样,某与陆参军,记室等尽忠辅佐,定不辜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