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聆祉正在房中独自弈棋,她听到动静,头却未抬。

    “江蕖怎么说?”

    “江小姐不肯见我,只让侍女在中间传话。”挽冬无奈道:“看来她对姑娘已经生了防备之心。”

    梅聆祉听后,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手中的白子落到棋盘上。这一块的黑子已经被白子包围,只剩左侧一处“气”,若再不落子,就只能被白子“围”尽。

    “正常。”梅聆祉淡淡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又不止防我一个。”

    她带了点笑意,“贾思雯那人……待遇也不比我好,她估计心里难受的紧,以往跟江蕖如此要好,如果没有我从中作梗,她们二人也不会弄成这般僵硬局面。”

    挽冬方才话只说了半截,现在才说后半句,笑道:“不过,江小姐虽未见我,却同意了姑娘你的请求。”

    梅聆祉怔愣了下,手中正要放的黑子忽然坠落棋盘,发出脆响。

    “她当真这么说?”

    挽冬点点头,“江小姐说,等她在关山安定下来,便会写信到驿舍,由驿传送到京中,到时就知道她的住处,往来通信不是难题,您与她之间虽隔千里,却可以见字如晤。”

    梅聆祉许久未言,仿佛陷入沉思。

    她心中复杂的情绪近乎涌出。

    梅聆祉不曾想江蕖还愿意与她联系——江蕖对她起了疑心,梅聆祉是知道的;但眼见江蕖即将随抚军将军离京,战事吃紧,何时休歇谁也无法有个定数。梅聆祉是不甘心,才让挽冬去江家走一趟。

    然而,江蕖竟然真的答应了。

    梅聆祉眼神复杂。第一次意识到她以往最擅长揣测人心,却忘了这世上最难算计的也是人心。面前棋盘上黑、白双子谁都想率先割据称雄,却在一次次短兵交接中盘错,又贯通,早已难分胜负。

    梅聆祉在和自己对弈,无人比她更熟悉自己,她站在白子的立场,知道如何步步为营,黑子必须只能落在那一点。但她同样是执黑的一手,不单单只看一处,而是大局,她可以舍弃这处死棋,转而落向另一个位置,中间白子瞬间四面环堵,无气可通,无路可走。

    ——黑地七十目,又一次扭转败局。

    挽冬却将梅聆祉的沉默视为心有忧虑,主动道:“姑娘有什么好担心的。江小姐既然这样说,便是可行的,你已经达成所愿,又有何愁?”

    前些日子,大人彻查因老夫人之事彻查府中,弄得人仰马翻,虽然太医院那依然半点口风未漏,大人却像是认定了其中定有姑娘左右,结果,老夫人药里的问题未查清,倒叫那郭义另找到些别的纰漏,可给她们造出了不少麻烦。

    若非因府里这些糟蹋事不得脱身,姑娘只怕早就亲自去找江小姐了。

    念及至此,挽冬亦对江蕖生出几分不满,在她看来,梅聆祉对江蕖是百般迁就,没有半点利用之心。江蕖宁愿妄信他人,却不懂得识人好歹,好坏不分,难怪疏离她家姑娘,真是一点都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