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一军之胆。

    魏霸回到指挥台的时候,指挥台已经得到了加固,敦武等人以指挥台为中心,重新部署了防线,形成了三道阵地,第一道是魏军的人尸、马尸组成的,所有的死马都被开了膛,内脏挤了出来,到处流淌,战场上弥漫着热腾腾的臭气,让人难以呼吸。可是这样做的效果却是非常好的,鲜血和动物的内脏会让脚下的土地变得湿滑,马蹄很容易被尸体绊倒,骑兵快速冲过这道阵地的难度大大增加。可是对于那些习惯了赤脚步战的蛮子来说,带来的影响却非常有限。

    第二道阵地是刚刚栽下去的拒马。汉军准备了大量的拒马,不过是栽在后阵,防止魏军从阵地突袭,左翼有魏风的骑兵掩护,所以没有栽拒马,现在情况紧张,魏霸让辎重营的将士栽上了拒马。时间仓促,拒马不太规整,有的甚至是废弃的霹雳车、连弩车,直接推到阵前,用铁链连起来,就是一道阵地。

    第三道阵地是敦武率领的魏家武卒,大概还有一千五百多人,在指挥台前排成三排,每排五百人。最后一排全部披上了重甲,换上了长刀。

    除此之外,幸存的千余将士已经撤上了战场,他们将在战船上继续战斗。

    一眼望去,魏霸的中军已经毁了,尸体狼藉,血流遍地,原本五六千人的大阵只剩下不到两千人,围着指挥台,背靠泗水,组成一个半月阵,顽强或者顽固的守在阵地上,不肯撤退。在到处是尸体的阵地上显得那么的突兀,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张雄看到了这一切,报以冷笑。

    这么一点阵势,就能挡住我成千上万铁骑的冲击?太可笑了。

    “加速,冲锋——”张雄拔刀怒吼,刚刚击溃了魏风的骑士们应声大呼,催马上前,扑向那小小的半月阵。

    魏霸端坐在指挥台上,看着天空的晚霞,眯起了眼睛。耳畔的喊杀声一直没有停止过,诸葛温正在清障,向前突进,邓艾、丁奉正在夹击张郃的阵地,也许下一刻就能破阵。张郃带领他的大戟士,正在做最后的坚守。他和张郃谁能坚持得更久,现在还真不好说。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形势更加凶险。张郃面对的只是两倍于已的步卒,他却要面对两倍于己的骑兵。而根据他的估计,只怕他要面对的还不仅仅是张雄,还有实力更加雄厚的夏侯霸。

    到了这一步,如果他还猜不出张郃的计划,那他就不是魏霸了。

    利用骑兵的速度和数量优势,夏侯霸可以调出一万骑兵,抢先半天到一天的时间,就算陆逊善战,他也无法弥补速度的差距,而老爹的骑兵数量严重不足,夏侯霸只要留出相应的兵力就可以拖住他。

    在大概半天到一天的时间内,在这个战场上,张郃拥有近万骑兵的优势。

    有了这段时间,有了这些兵力优势,张郃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将他斩杀在泗水边。

    张郃本人拦在彭城前,根本不是为了阻止他把粮食、军械送进城去,而是阻止他进入彭城坚守。他让诸葛温去清障,也是为了打通这条道路,在必要的时候退入彭城坚守。只要他进了城,别说一万骑,就算夏侯霸带再多的骑兵来,他也不在乎。他不肯退,是因为要给诸葛温留下足够的时间,清除泗水上的障碍。

    这场战斗就像一道残局,一开始就是残局,双方都剑走偏锋。他们没有低估对手,都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们斗的已经不是智,而是决断。他们早已经脱离了依靠计算进行判断的范畴,进入了凭借直觉判断的自由境界。

    打到现在,对很多人来说,也许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战斗都是明摆的,谁有一丝犹豫,谁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面对重新开始冲锋的张雄,魏霸并不在意,他关心是的夏侯霸什么时候到。在一天之前,夏侯霸还在萧县西南,按照时间估计,他今天日落前就能赶到战场。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魏霸转过头,看到了停泊在泗水中战船的巨大身影,现在,这些战舰就是他的城堡,是他最后的倚仗。能否坚持到最后,就看战舰能不能给他提供足够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