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打好了腹稿,都200年了,大学文凭确实不如以前含金量那么足了,但是如果连大学文凭都没有,岂不是更难混,永远混迹在社会底层,正当他打算旁征博引,说服这些添乱的叔叔大爷时,又一个大爷说话了。

    他说:“平安,你知道你为啥跟你妈姓么?”

    这是一个老梗,小时候叔叔大爷们总喜欢拿着个逗他和弟弟,久而久之,标准答案都出来了,就是“我是我妈生的,我弟是我爸生的。”当然这是一个低俗的笑话,傅平安并不是傅冬梅婚前的私生子,范东生更不可能是范东生的,父母的感情很好,是彼此的初恋。时至今日又翻起这个老梗,必有他意。

    果不其然,大爷接着说:“你是抱来的,你弟才是亲生的,你爸妈养了你十八年,现在家里遭了难,你也该报答一下了。”

    傅平安如遭雷击,这个打击比失恋要大上一万倍,自己竟然是孤儿!他脑子全乱了,呆若木鸡,哑口无言。

    “老曹!说什么呢!”傅冬梅有些生气,但是事已至此,她也就默认了,接着叹口气说,“你们别难为孩子,好歹高中是要读完的。”

    一个阿姨说:“对对,不然前两年不白花钱了。”

    接下来叔叔大爷们说的什么,傅平安没听进去,他只记得烟雾缭绕中这些人的嘴巴不停地开合,母亲不停地点头,给大家面前的茶杯续水……

    谁也不曾注意,傅平安已经走了,他从货架上拿了一盒五块钱的烟和一个打火机,先去了网吧,然后去了河边,抽着烟坐了一夜,很多未解之谜得到了解答,比如为什么弟弟和自己的长相大相径庭,智商的差距也极大,傅平安十六岁时个子就窜到了一米七八,而范东和傅冬梅的身高都不足一米七,原来自己不是亲生的。

    关于未来,傅平安想了很多,他的老师经常用一句话训斥同学们: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没错,很多同学依然是父母的心头肉,要靠师长督促着才肯学习,仿佛是替家长读书似的,傅平安以前也是这样的人,他智商不低,但从不把精力花在学习上,对于将来没什么打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想到这种没心没肺的日子戛然而止,从现在开始,就算自己加倍努力也没用了,大学之门已经关闭,他没法抱怨,不是父母不让自己读,而是家里的条件确实不允许,这个节骨眼上,是真的拿不出学费。

    何去何从,没人支招,傅平安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孤独,是听从大人的意见辍学打工,还是坚持考大学,等学业有成再回报家庭,他举棋不定,至于自己的身世,倒在其次,生恩不如养恩大,范东和傅冬梅就是自己的亲爹妈!

    寒冷而漫长的冬夜终于过去,东方天际出现鱼肚白,环卫工人和晨练的人出现了,傅平安脚下一片烟蒂,他叹口气,准备起身,却发现脚麻了,站不起来。

    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你……没事吧?”

    傅平安回头,惊愕,竟然是红白相间的三叶草少女。

    少女一脸关切:“昨天傍晚就看到你坐在这里,早上你还在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傅平安鼻子一酸,在最孤单的时候被人关心,太暖了,他结结巴巴道:“没事,我没事,只是……真没什么。”

    少女并没有走,而是在傅平安身旁坐下,陪他看朝霞。

    “知道么,我的爸爸妈妈一直拿你来激励我。”

    傅平安傻眼了,这话从何说起。

    “你是住五号楼中单元603室吧?”少女说,“我住六号楼,咱们的窗口是对着的,整个高三上学期,我爸妈都拿你当榜样,因为你熄灯的时间比我还晚,本来我还不太服气,后来发现你不但睡的比我晚,起的也比我早,我五点钟起来晨练的时候你已经晨练回来了,你知道么,你一直是我的心头压力,不过当第一名的压力也很大,对吧同学,我相信以你的毅力和智力,一定能很好的解决面临的问题。”

    说完,少女站了起来:“同学,加油!”然后挥舞一下拳头,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