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附近的一个西餐厅里,李燕给赵光辉点了一份澳式战斧牛排,份量极足,还给他要了一副筷子,然后静静坐着看赵光辉狼吞虎咽,从牢里出来的人吃饭都快,跟饿死鬼似的。

    李燕将自己面前的一份没动的西冷牛排也推过去,说道:“晓涵住校,周末才回来,晚上你住哪里?”

    赵光辉吞下一块牛肉,不回答问题,而是发问:“那笔钱还在么?”

    李燕同样反问:“你出事前,咱们的离婚手续办到一半,律师告诉我,在押犯人也是可以办理离婚的,但是我为了人道主义,没有抛弃你,现在你出来了,准备怎么做,是结束分居状态回归家庭,还是继续离婚?”

    赵光辉说:“我刚出来,千头万绪的,要一条条理顺,我要东山再起,必须有资金,那笔钱还在么?”

    李燕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处理家庭和婚姻。”

    两人陷入沉默,这时候手机铃声同时响起,赵光辉看到来电的是陈茜,迟疑着是走开接电话还是挂掉,而李燕毫不迟疑就接了,简短说了两句挂了电话,说:“医院来电,有个建筑工人被从楼顶掉落的钢筋刺穿了,我要回去手术,对了,把你号码给我,回头联系。”

    赵光辉挂掉电话,报出自己的号码,李燕从钱包里拿了五百元给他结账用,便匆匆离去。

    李燕走了,赵光辉立刻给陈茜打电话,解释了一下刚才没听到,自己还在火车上,忽然他听到又有电话进来的提示音,赶紧敷衍了几句挂掉,再看来电号码,正是李燕打来的,打过去对方却拒接了。

    少顷,李燕的短信来了:呵呵,你果然出来第一个去找那个女人,新手机也给她给买的吧,本来我还想把家里的钥匙给你,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你可以找个快捷宾馆住下,等到周末见一见女儿就回去吧,离婚协议我会寄给你。

    完球,赵光辉丧气无比,把手机一摔,举起手来:“服务员,给我再来一份战斧!”

    当他吃完三分牛排,外面已经霓虹璀璨,赵光辉叫来服务员结账,却被告知已经有人买单了。

    “我又点了一份战斧,也买单了?”赵光辉很惊讶。

    “是的先生,那位女士提前帮你买了两份战斧一份西冷的账单。”服务员说。

    赵光辉怅然,不禁回忆起当年,1992年夏天,他还是近江美院的一名大四学生,在夜市和人打群架被砍伤送进医院急救,正好给他缝伤口的是医科大实习医生李燕,赵光辉坚持不打麻药的硬汉气魄让李燕为之倾倒,那年近江开了第一家西餐厅,两人去吃牛排,赵光辉坚持要筷子,一个人吃了四份牛排,付账的时候钱不够,还是李燕买的单,一年后他们就结婚了,94年有了女儿赵晓涵,随后赵光辉回家乡淮门发展,李燕也跟着他去了淮门,在淮门第一人民医院当了一名外科医生,再后来的事情就不堪回首了。

    在出事之前,赵光辉和家人做了切割,将一笔资金存在安全的地方,交由李燕掌管,本来是当做离婚的补偿和晓涵的赡养费,李燕从淮门搬回近江,也调到医科大附院工作,这八年来她每季度都带着女儿去监狱探视,她的心意,赵光辉怎能不懂。

    这笔钱是二百万,在当年就是一笔大数字,但和赵光辉的身家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没想到当年打发妻女的赡养费今天还要收回,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赵光辉拉不下这个脸,他不能保证这笔钱还在,也许被李燕给花了,炒股赔掉,或者买房买车,都有可能。

    赵光辉落寞无比的离开西餐厅,在附近找了家快捷宾馆登记住下。

    秋天雨多,凌晨三点,李燕终于做完手术从医院里出来,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大门口没有出租车,大半夜的黑灯瞎火挺吓人,李燕正打算回去找个值班室将就一夜,忽然一把伞撑在她头顶,原来赵光辉一直在等她,就像1993年时每一个值班的夜晚那样。

    “我去叫个车。”赵光辉说。

    “不用,我想走走。”李燕说,两人就这样漫步在秋雨中,赵光辉把伞向李燕倾斜了大半,自己的一侧肩膀都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