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七年的除夕,如约而至。

    晏三合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后,头一回被允许下床。

    院子里的天地,只有方寸。

    她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听着雨滴打落在青石砖上的声音,良久,微微蹙起了眉。

    记忆中,云南府的除夕,从来没有下过雨。

    祖父晏行会比往常起得更早一些。

    洗漱、早饭后,他便钻进书房开始写春联。

    等她起床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排了一长排的人——都是来求春联的人。

    肖老太婆总是排在第一个,用她的话说,男人早上起来的第一泡尿撒得最远,第一副字也应该最有手劲。

    求到春联后,肖老太婆从不肯痛快离去。

    她大字不识一个,不得请晏先生好好解释一下,这年这副春联的寓意。

    晏行解释的时候,这老太婆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直往他身上瞄。

    脸也瞧,身也瞧,就连脚下穿的鞋子,她都得偷偷瞄上好几眼。

    瞄不完,人不走,厚着脸皮说刚刚耳背,劳晏先生再说一遍。

    晏先生一记冷眼瞧过去,肖老太婆嘴一抿,委屈呢:“大过年的,晏先生就不能让我顺一次心吗?”

    不等晏先生说话,她又咧开嘴,没脸没皮的凑近了问,“又一年了,先生考虑的怎么样啊?”

    晏行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整衣襟,面无表情道:“下一位!”

    肖老太婆只得嘀嘀咕咕往外走,“男人哟,瞎哟,好女人都瞧不见哟。”

    “肖老太婆,你算哪门子好女人?”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