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桓第一次见到何优优是在孤儿院,那时候他陪同姐姐来挑选孩子作为资助对象。何优优小时候就有着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漂亮,出挑的外表自是会让人一眼就看上他,只消苏桓指了指,苏槿就签了协议。

    后来苏槿把公司交给苏桓,独自一人去了国外,那批被资助人的名单就交给了苏桓。苏桓依照姐姐的嘱咐每月定时打钱,一直等到了何优优长大,才得以亲近这个漂亮精致的少年。

    彼时刚满十八的少年破碎感已经很强了。越是美丽越经不得磨折,何优优报了A市的大学,来到东道主家里感谢苏桓常年的资助时,苏桓第一反应是心疼。

    少年怯怯的,身上满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警惕,从坐在沙发上起就礼貌地拒绝苏桓的所有善意招待。

    这不是礼貌,苏桓清楚,是自卑。

    他越试图接近,何优优越是疏离,与其这样,倒不如当初直接把他带到家里养。

    何优优没少在孤儿院受到排挤。本都是些可怜的孩子,应当互相友善的。但其中一个人太过突出显眼,所有的好东西都由着他选,资源又少,不平衡感就开始出现了。这是没办法的事,苏桓知道,大人越是强调小孩越是逆反,从而会更加孤立这个源头,人的劣根性向来如此。

    苏桓提出让他在家住,被何优优拒绝了;苏桓提出给他租个房子,被何优优拒绝了;苏桓提出涨一涨每月一千的生活费,被何优优拒绝了。

    何优优是那么地怕群体生活中的孤立和排挤,却也是那么地怕他的意有所图。

    有些事挑明了说,远比这样含糊不清要简单的多。

    于是苏桓尽量温柔,平和地组织语言:“我想要包养你。”

    何优优恍然,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和尴尬难过的局促。

    他搓着手,漂亮的脸上半是悲哀半是坚强,停了一会儿小声地问:“我不知道能为您做点什么。”

    他的卑微像是摊开自己的一无所有,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没有用的现实。

    可这怎么称得上落落大方呢?夏季很热,少年的面容却煞白一片,低垂着头嗫嚅嘴唇,连放脚的位置都不敢超过膝盖。

    他没有骄傲,没有自尊。日复一日的生活早已打压断了他脆弱的脊骨,让他不得不匍匐前行。

    上天夺走了他的一切,剩给他的,只有不见天日的孤单。

    他分明足够优秀的啊。苏桓难过地想,常年年级第一,高考679,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保持这样的成绩,为人又善良包容,不骄不躁,坚强又有毅力,放在任何一个家庭里,都是值得炫耀的本钱。

    可他没有家。

    苏桓本可以等他再大一点,为他再多考虑一点,帮他成就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那样或许他会更开心。

    但苏桓等不到那一天了。少年的样子像是被劣质胶带粘贴起的碎片,散散落落,晃晃悠悠,好像马上就要碎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