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谡的会面不过是谢灵均初到广晋城的一个小插曲,那日李谡奇奇怪怪的表现她也完全没放在心上。待谢灵均带着谢伏分好行李中的礼品,最后则是把自家的“无暇膏”一一放进这些礼品堆中,这次送人的无暇膏,谢灵均也是费了心思,不仅特意找匠人烧制了一批小瓷罐,更是用了上等的漆盒盛放,光是这两样器物便耗费过万钱,颇有种“买珠还椟”的意味。

    仆从们拿着李氏给谢灵均的名帖,一车车的礼品被分送往广晋城中与李氏交好的家族。待这件事办完,谢灵均便完全放下心神,开始好好逛这广晋城,如今北方虽依旧是战火频发,但南方倚靠长江天险,把北方的胡虏抵抗在外,南边地界的百姓生活算是较为平和安宁,这一切在广晋城中便可以看出来,路上的行人虽衣着虽不华贵,但也是干净的,城中的人脸颊也丰润,可见平日里生活还算好,对“无暇膏”这个“奢侈品”应该接受度会比南丰县人高很多。

    谢灵均一连逛了好几天,连掌柜口中那家“竞争对手”的脂粉铺也进去瞧了瞧,里面的胭脂水粉种类的确繁多,且用料都挺不错,因价钱也不高,店中的客人十分之多,看来这竞争对手为了挤垮李氏的铺子真是下了本钱。

    谢灵均这样一日日闲散度日,掌柜再也坐不住了,只恨不得马上按着她的头去制“无暇膏”,却没想到转机立马就来了。不知为何,近日里越来越多大家仆从找上李氏的脂粉铺,点明要购买“无暇膏”,掌柜一时莫名,因谢灵均一直未曾给他无暇膏,掌柜突然灵机一动,对着那些仆从便是一阵瞎吹,说是无暇膏用材珍贵,且制作工艺复杂,师傅等闲制不出几瓶,需得录下他们的名号,交上定金,待日后有货了,再按顺序提货,定价每罐为五万钱,还偷偷告诉那些仆从,说他们广晋城的无暇膏,是师傅又另取了珍贵药材,比起南丰县的效用更佳,仆从们便浑浑噩噩,半信半疑地交付了一万钱的定金。

    “林娘子,您可真是神了!”

    还没踏进院门,掌柜那浑厚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他那微胖的身子虽然微喘,额头上也因为跑动浸出了汗液,但脸上全是振奋的神情。

    “您之前说让我不要着急,生意很快便会上门,没想到这话落下不过短短两日,便真有许多人寻上门。”掌柜的小眼笑眯着,哪还见前些日子的焦急之色。

    “我可还没给您无暇膏呢,您是怎么打发那些人的?”谢灵均不先交付掌柜无暇膏也是故意为之,想最后试探一番他遇事的能力。

    “您还别说,刚开始我真是有些慌张,但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个预定的主意,又假借您重新改了配方,需得用更长时间配制的名义,让那些人先缴纳了一万钱的定金。”掌柜说起这话也是有邀功的意思。

    “一万钱?”谢灵均挑了挑眉,“那一罐作价几何?”

    “五万钱。”见着谢灵均听到这定价神色莫辨,掌柜立马开始解释:“我知林娘子您在南丰县只售价一万钱,只广晋毕竟与那小小的南丰不同,城中很是有几家世家大族,且富贵人家也颇多,若只售一万钱,那些人凭着这无暇膏的效用,也不会舍弃,只这价钱却配不上那些富贵人的身份了。”

    “若是这样,那些穷苦人家想买上一瓶来治疗伤疤又该怎么办呢?我可是觉得当初在南丰县定价万钱就已经过高了。”谢灵均继续刁难着掌柜。

    “这事也好办。只推出不同版本,五万钱的在包装上多下点功夫,再说这五万钱的无暇膏用的药材都是百年起,分出等级,那最低等的,便是小民之家也买得起了。”

    谢灵均点点头,朝一直在一旁乖乖听着两人说话的谢伏使了一个眼色,谢伏立即进了内室,从里拿了三个罐子出来。光从罐子的外表都能看出品质的高低,最差的为粗胚的陶器,上面不见任何花样,中间的为白瓷,看着纯净不已,而最顶级的则是花样精致的双耳小罐。

    掌柜一见这三个罐子,眼睛都开始放光了,口中连连说道:“是我卖弄了,林娘子原来早早便想好了法子。”

    “这三罐,便分别作价五万钱,一万钱和五百钱吧。”谢灵均口吻淡淡。

    听到“五百钱”这个价格,掌柜都一时有种把所有售价五百钱的无暇膏都购买一空,然后换个精致的罐子,这一来一回,便有百倍之利了,想到这,他便直接问了出来。

    “所以,这分辨身份之事,还得掌柜多上心了。”

    谢灵均显然是另有想法,但掌柜一时却分辨不出来,只好按着她的吩咐办事。

    很快,李氏的脂粉铺便推出了三种不同等级的无暇膏,那些世家大族与豪富人家自然无买那售价五万钱的,城中一般的人家咬咬牙也能买上一罐万钱的,确实那售价五百钱的无暇膏始终没卖出几罐,因人都下意识地认为便宜便没好货。许是本着不想让便宜的好货让人发现的心理,那几罐五百钱无暇膏的买家始终没露面宣扬这脂膏效用依旧十分神奇,又或是,他们也认为那作价一万钱和五万钱的定是神仙之物,肯定比这五百钱的更强。

    谢灵均这儿戏般的售价,竟收获了较为完美的情形。一时之间,掌柜实在是佩服这林娘子对人心的把控,只这售价的秘密也维持不了多少时间,总有聪明人会发现其中的关窍,那时又该如何应对呢?